雨水萧萧

*假神棍叶叶x真狐妖苏苏（不是那个狐妖苏苏x

*内有黄沐注意！对，就是黄少天x苏沐橙，请注意避雷。

冬日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懒懒地照进室内，落到蜷缩在沙发的苏沐秋脸上。许是睡着的缘故，他看上去格外年轻，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。深棕色的短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，在阳光映照下分外白皙。

如同被光线惊扰了般，苏沐秋皱了皱眉，还是没睁开眼，一个转身把脸埋进阴影里。他身上的毯子因刚才的动作滑落，感到些许寒意，苏沐秋背着手胡乱摸索了两下，却没能捞到毯子。他不满地轻哼一声，放弃了毯子，一甩身后蓬松的狐狸尾巴，轻轻柔柔地盖在自己身上。

“好亮……叶修，拉下窗帘。”

“稍等！”叶修的喊话从门外传来，音量转而又低下去，像是在对身边的人说，“你听见了，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，茶水还是麻烦客人你去那边的饮水机自己倒一杯。”

八成是被叶修的无耻惊到，客人沉默两秒后才喋喋不休地说：“我可是客人，叶修你就这么对你的上帝！再说了，我千里迢迢为苏妹子送作业，坐下连杯水也不给我？你开的这是什么黑店！”

“上帝可不是我主。”

“别吵了，别吵了。”还是苏沐橙受不了率先投降，她有气无力地接过黄少天给她送来的作业，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。

黄少天只是惯例和叶修互喷垃圾话，见苏沐橙真要倒水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：“别动别动，怎么能劳您大驾。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，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
苏沐橙虚弱地笑笑：“你这只八哥，转世之后倒比以前懂事多了。”

黄少天接了两杯水，背对苏沐橙嘴角抽了抽：“就昨天我的前世还是只柯基呢，狐狸小姐，你能给个定数吗？”

 

门外三人吵吵嚷嚷，将苏沐秋残留的睡意一扫而光，他索性换好衣服起身，打开房门问道：“这是一大早就有客人了？今天是双休日吧。”

“熟客就不要计较这些条条框框了。”叶修上前一步，侧身挡住黄少天的视线，凑近苏沐秋耳边说，“再熟到底也是人，你注意些，把尾巴收一收。”

叶修说着还顺手撸了把乱晃的尾巴。

苏沐秋一惊，朝身后瞥了眼，狭长的狐狸眼一下瞪圆了，像是没明白过来自己这把年纪竟然还会犯这种错。他赶忙收起尾巴，又伸手摸了摸头发，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。

黄少天何等眼力，早就瞧见了，一脸八卦，凑近苏沐橙问道：“悄悄问你一句，你哥和你一样，一激动也会露尾巴？”

“我哥比我厉害多了。为什么会露尾巴……那得问问他俩昨天晚上做了什么。”苏沐橙嘴角一勾，小狐狸似地笑了，“你想知道？”

黄少天用眼神实力拒绝。

 

黄少天和苏沐橙两人间的距离拉响了苏沐秋的警报，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，打断他们的交流：“少天，你今天来什么事？是有什么难解决的灵异事件，还是想给自己测个运势啊？”

苏沐秋亲切的笑容莫名让黄少天渗得慌，让他感到自己真像是只被狐狸盯上的八哥，还好他向来嘴比脑子快：“我今天来就是给苏同学送寒假作业的。她不是生病缺席了吗，正好我顺路，就帮她带过来，没别的事，呵呵。”

苏沐秋笑容加深：“哦，专程来看我的妹妹的啊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他就被叶修给挤到沙发的另一边，又给抢过话头：“你别听他的，他就是一个助手。少天啊，这块负责人是我，有什么话和我说就行。”

这话让苏沐秋不乐意了：“要没有我，就凭你这半瓶水，招牌还能挂到今天？”

叶修呵呵一笑，接着道：“你这点道行，藏好耳朵就捂不住尾巴。多亏我挡着，否则你能逍遥到今天？”

 

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互揭老底，头疼的苏沐橙眼神死，黄少天见状，打岔道：“你们两个先别忙着吵啊，我想起来件事。昨天我隔壁班那个王杰希……叶修你怎么一副傻相？我记得你们见过的。就是两只眼睛不一样大，号称左眼通阴阳，右眼定乾坤的那个王大眼。他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我说，我最近有丢失重要东西的面相，让我注意着点。这家伙和我向来不对付，一见面就没好话，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，你说是吧？叶修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。”

叶修与苏沐秋暂时休战，盯着黄少天看了一会儿，说：“王大眼同学说的不错，你是有丢东西的面相。”

叶修看上去像个假神棍，算的卦倒是意外的准，黄少天听他这么一说，也认真了起来，却不想他的下一句话是：“今晚的boss你肯定是抢不着了。”

黄少天干笑两声，洗耳恭听状：“那有什么解决方法吗，叶神？”

“要什么解决方法，高中生就该多读书……”

这次是叶修没说完，被苏沐秋用手一把推开，脸上的笑一看就是和苏沐橙一个狐狸窝里出来的。

“少天你别听他的，他就是一个蹭吃蹭喝的。学业忙不过来不要紧，游戏就交给我好了，我家工作室，专业代练，全网最低，看在你是沐橙的同学的份上，可以给你打个八折。”

“我为杀怪出过力，我为boss流过血，苏沐秋你可不能这么颠倒黑白。”

“行啊，让我们来看看账本是谁养谁。”

“别光看账本啊，你记胜负的小本子呢，上面说谁抢到的boss多？”

 

有用的信息没说两句，小两口又吵上了。黄少天也不愿多呆，本还琢磨着和苏沐橙唠叨两句，苏沐橙嫌弃地挥挥手示意他别废话赶紧走。黄少天一肚子的话被她赶客的架势噎住，干脆地告辞离开，苏沐秋留下照顾妹妹，最后还是叶修起身送他至车站。

屋子里留下兄妹二人，终于恢复了安静，只留下墙上的挂钟，“嘀嗒嘀嗒”地走着。

“沐橙，今天感觉怎么样，好点了没？”

“收到哥哥你迟来的关心，妹妹我感觉好多了。”苏沐橙晃到苏沐秋身边，倒在他肩膀上，疲惫地开口，“哥，好累啊，我不想上学了……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了。”

苏沐秋心疼地揉揉苏沐橙的脑袋，安慰道：“都听你的，不想去就别去了。”

苏沐橙慢慢合上眼睛，过了好一阵子，久到苏沐秋以为她都睡着了，想抱她去床上时，她忽然开口：“哥，你说，名字，外貌还有性格都不一样了，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。你找到叶修时，是怎么想的？”

“这个啊，说来你可能不信。其实是叶修先找到我的。”

苏沐秋温润的嗓音低低的，说出的话语随风飘到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。

轻悠悠的，飘落到了十年前的夏天。

 

苏沐秋还记得那个夏天，据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高温，路上行人全都行色匆匆，谁也不愿在户外多呆。

背着背包的少年放佛是个异类，他踩着慢悠悠的步子，将手中仅剩的小半瓶水一饮而尽，手背胡乱抹了下嘴，拿出钱包，驻足计算起来。苏沐秋躲在不远处的树荫下，只是远远看着少年。

这一路上他都跟着少年，清楚地明白现在他钱包中的数额怕是已让他捉襟见肘。陌生的城市，孤立无援的少年，若是苏沐秋想要帮助他，这是一个绝妙的时机。但他没有走近，也不曾搭话。

就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。

钱包中的数目不容乐观，少年面上倒是不见愁苦，他环视一圈，锁定了不远处的一间网吧，抬步向那边走去。

苏沐秋见状，跟上他的脚步，进了网吧。

他开了一台机器，在网吧的走道上穿梭，假装不经意路过少年的身后，悄悄窥探少年的电脑屏幕，上面是时下流行的网游界面。

不是吧，这小子居然把最后一点钱都拿来玩游戏了。

苏沐秋暗暗吐槽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，又为他接下来的行程瞎操心起来。在心中的一个角落，又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，提醒他，你看啊，这就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少年，和你要找的人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吗？

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，喝过的酒，立下的约定，在那人投下轮回井的那刻，都化作前缘消散了。

这就是凡人，再强的人也得受天道轮回的束缚。苏沐秋所能做的最后的事，也不过是目送前世的他走过奈何桥，饮下孟婆汤，忘却身前事。

对了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？

苏沐秋记忆中的那人走过那座桥的身影如往常一般，步子轻巧的放佛是去他们常去的客栈找老板娘讨杯茶水，将他与前尘的纷纷扰扰毫不留恋地留在此岸。唯一苦着脸的那刻，就是饮下那一碗孟婆汤时，汤水滑过他喉咙的一瞬，苏沐秋的心不受控制地高高悬起，又重重一落。

那人放下碗，用袖子拭了拭嘴边残留的水渍，望向他。那双眼中最后一次映出他的身姿，却仍是笑意盈盈，那人朝苏沐秋大声喊道：

“别难过！这碗汤，真的好难喝！比老板娘泡的茶还烂！”

结果那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碗几乎是人人点差评，但是还是必须喝的汤的repo。

思及此，苏沐秋不知多少次心中吐槽，谁要听这个！我又不想喝！

但是……如果能两人一起喝的话，抱怨也好，难喝也罢，都勉强忍了吧。

苏沐秋找到自己的座位，用自己的账号卡登陆少年玩的游戏，却什么都没有做，仍凭神枪手在原地手法熟练地把玩自己的左轮。

钱花光了应该会回家吧，等他回到家中，我也该离开了……这一辈子，他不过是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，又凭什么一定要把上辈子的因果强加给他呢？如果这辈子没算清的话，那是不是下辈子还会遇见……

苏沐秋正出神想着，一个对战邀请发送了过来。

“……一叶之秋？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他的账号卡名的？”黄少天问。

冬天的街道寒风乱窜，直往叶修的围巾里灌。他动手整了又整，最终还是放弃了，不知为什么，自己弄的总没有苏沐秋帮忙系起来暖和。

“他傻得很，跟了我一路，还以为我没有发现。”叶修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，叼在嘴里，在口袋中翻找打火机，“我趁他在电脑前发呆的时候，跑到他身后瞧见的。”

“你和他打了一局就决定和他走了？”黄少天不信，“你不会是相信‘喜欢打荣耀的都不是坏人’吧，先说好了，你可别想拿这个理由敷衍我啊。”

叶修找了半天，发现自己光在外套里藏了包烟，没带打火机，便从裤兜里掏出张符纸，手指一撮用火符点燃了烟。

“小朋友别急，我接下来正要说。后来我拉着他一直打过了饭点，他问我，你不饿吗，先吃饭吧。我回他，没钱了，这一顿先饿着。然后网吧前台就给我送了碗付过钱的泡面，还有一根火腿肠和一包榨菜。”

他深吸一口烟，缓缓吐出一个烟圈：“当时我就想，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狐狸，跟个人反倒把自己暴露个彻底。”

 

苏沐秋呆呆地看着叶修捧着那碗泡面，不带丝毫犹豫地径直来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。

网吧的光线有些昏暗，两旁的电脑上绚烂的光影让一步步走来的叶修脸忽明忽暗，他每靠近一步，苏沐秋的心放佛被红线缠紧一圈。

“吃了你的泡面，总得和你道声谢。”叶修坐好后，叉起一叉子面问，“你要不要来点？”

苏沐秋摇摇头：“我不饿，你吃吧。”

“那你吃什么？”叶修眼珠一转，压低声音问，“日月精华？还是……吸食精气？”

“你瞎说什么呢！”苏沐秋把身份证拍到叶修桌上，“看看清楚，我可是正正经经登记过的。你吃什么我吃什么！你在家没学过？”

叶修闻言挑挑眉，说：“就是不想学才逃出来的，也省的他们烦恼该教哪个……你对我挺了解啊？”

苏沐秋懊恼自己一时嘴快，面上倒丝毫不显，回道：“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一路？吃完好送你回去，叶家大少爷。”

“那可不行。我们也讲究因果，你施我一饭之恩，我总得还了才行。鉴于我现在身无分文，你就让我到你那儿打工还债吧。”

苏沐秋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果断拒绝，莫说一饭之恩，就算是救命之恩你这辈子都可以不用还，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幅模样。

“小鬼你胆子不小，敢跟我回家，不怕……”他凑近叶修，暧昧道，“我吃了你？”

不想叶修居然被这话逗笑了，面都不吃了，捂着肚子，笑得前仰后合。这笑声让苏沐秋都忍不住尴尬起来，他正要撤回自己座位，却被叶修一个动作叫停。

叶修抬手，摸了摸他头顶不知何时冒出的狐耳，眼中还盛有刚才的笑意，望着他说：

“傻狐狸。”

 

苏沐秋说到这，不由自主停下，像是被回忆带往了比过去更远的地方，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：“沐橙你说的没错，叶修他确实是一个陌生人，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……明明心里是最清楚的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就是没法放下他不管。”

“你还记得他上辈子，长什么样吗？”苏沐橙问。

“太久了，记不清了。现在想来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。”

“不重要么……”

苏沐橙这句话的尾音拖得长长的，像是一声叹息。

“是啊，记得越清楚，越是看不清眼前的人长什么样。从一开始我就该明白，我要找的人，早就不在了。”

 

车站处，叶修与黄少天告别。

“好了，目的地到了，故事也说完了，我先走一步。”

黄少天拉住叶修：“等等等等，别急着走啊，车还没来，再陪我多聊两句。这一路上光听你说了，你也让我说两句。”

“你要说对着Siri说个够吧，外面这么冷，我还赶着回家。”

“那就最后一句！”黄少天妥协道，“你有想过，你这一世结束后，他怎么办吗？”

“当然是……没有想过。”叶修说出的话不负责任，神色却一反常态地郑重，“我一届凡人，最多活到八九十岁就寿终正寝了，又怎么能决定他们这样漫长的岁月该如何度过？”

“在我死后沐秋他会怎样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那时候，他在等我上前搭话。”

以及，如果我不去，一定会后悔一辈子。

黄少天难得沉默了下来，半晌后，才踟蹰着开口：“我下学期就要转学了，你帮我给苏妹子捎一句……”

“刚刚那就是最后一句，后面的话我可没听见啊。”叶修打断他的话，挥挥手转身飞快地跑了，“你要说什么自己去说，我先走咯。”

黄少天一个没拉住，就让他见过最厚颜无耻的人逃走了。

 

回到家中，叶修正要开口叫人，就见苏沐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他将睡着的苏沐橙抱起，放到她的床上安顿好。

走出房门，苏沐秋问叶修：“少天说什么了？”

叶修没有回答，拉过苏沐秋，他们在暖洋洋的阳光下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”等气息平缓下来，苏沐秋开口。

“只是在想，幸好你把我带回了家。”

苏沐秋一愣，旋即笑开。这一笑若梨花，粉淡香清。

“真巧，我也这么想。”

 

END

叶修、叶秋生日快乐！